攻殼機動隊 1995｜攻殼機動隊2：無罪｜阿基拉｜大都會｜老人Z｜回憶三部曲
《攻殼機動隊》是1989年士郎正宗推出的漫畫作品，在1995年被押井守改編成動畫電影，2004年推出續集《攻殼機動隊：無罪》，過後也再度被改編成電視動畫以及真人版電影，但仍然以押井守導演的95版電影以及2004年推出的續集電影最為知名，後來甚至因此促成了《駭客任務》系列的誕生。
《攻殼機動隊》跟《銀翼殺手》一樣，都是以「賽伯格文化」為主題的作品，「賽伯格(cybog)」指的是義體人（又稱改造人或生化人），是一種機械化的有機體，身體上有些部分是由無機的機器（即所謂的義體）構成，但思考動作都來自有機體控制，因此跟機器人仍然存在一點差距。《攻殼機動隊》的故事背景設定在2029年，整個地球已經被網路覆蓋，並且除了一般的人類之外，還有替政府進行公安任務的義體人。
《攻殼機動隊1995》主要圍繞在女主角草薙素子身為一個義體人對自我存在的懷疑，以及對於人類、生命與記憶的重新定義。其中英文名“Ghost in the Shell”指的是「軀殼中的鬼魂」，這個詞語源自於英國哲學家Gilbert Ryle提出的“The Ghost in the Machine”一詞，原本是用來諷刺笛卡兒「心物二元論」的說法，但在《功殼》系列中“Ghost”指的是人的靈魂，“Shell”則是人的軀殼，意指少了靈魂的身體不過是一個軀殼，反之，少了身體的靈魂也不過只是鬼魂。
我想《攻殼機動隊》能夠成為一部劃時代的科幻片，並不是因為它展現了多麼前衛的高科技、多麼壯偉的世界觀或是多麼先進的拍攝手法，而是它對生命議題的涉入之深。在那個看似距離我們很遙遠、已經可以用科技做到任何事的未來裡，《攻殼機動隊》探討的卻反而是最原始的問題：生命。以目前對生命的定義來說，必須能夠滿足新陳代謝、自體反射、繁衍能力等能力才能算是「生物」。然而這些都是以物理現象來定義的標準，如果是以心理意義來定義的話呢？我們或許會用一個生物是否認知到「自我」的存在——也就是說有沒有「自覺意識」，來定義一個物體是否具有生命。
「所謂生命，就是在資訊海洋中所誕生的一個節點。而作為物種根源的生命，擁有著遺傳基因這種記憶系統，所以獨特的記憶造就了不同的「個人」。即使記憶就如同幻影一般飄渺，人還是得靠記憶而生，如果電腦能讓記憶存在於外界，那你們就應該要重新思考要如何定義記憶了。」
傀儡師的真實身分並不是人類，而是一個名叫「2501計畫」的電腦程式。一個電腦程式竟然有了自覺意識，可以逃離人類的掌控、甚至改變別人的記憶，並且想要像人類一樣擁有繁衍後代的能力。在人類的眼中他不過是個記憶程式罷了，然而在2501計畫的眼中，人類的DNA不也是記憶體的一種嗎？傀儡師的出現讓素子對自己的存在開始感到懷疑，甚至讓她害怕自己對「自我」的認知會不會都只是外界植入的假象。
「人之所以為人，是由許多部分組合而成的。要成為一個真正的自己，所需要的條件會多到讓你嚇一跳。跟別人不一樣的外貌、屬於自己的聲音、睡醒時注視的那雙手、童年的回憶、對未來的臆想⋯⋯還不止這些，還有我的電子腦所觸及的資訊海洋，是這一切造就了現在的我，讓我意識到『自我』的存在，但同時也把我拘束在『自我』之中。」
身為義體人的素子能夠算是一個「人」嗎？當站在船上，望見大樓裡有個跟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時，她又是怎麼想的呢？押井守運用了不少鏡像的畫面來表現素子意識到「自我」的瞬間，這個概念來自法國精神分析學家拉岡所提出的「鏡像階段」。鏡像階段指的是在嬰兒時期，人類會透過鏡子中的自己感受到自我的存在。
素子說：「大概所有的全身義體化的生化人都會有同樣的困惑，也許自己很早以前就死了，現在的我只是由義體和電子腦構成的虛擬人格，也許真實的「我」根本就不曾存在過……我的存在終究也只是由周圍的狀況做出相應的判斷而已。」拉岡的鏡像階段強調鏡中的自我並不是真實的，而是一種鏡中幻象，而且是藉由「他者」才意識到自我的存在。我想素子對於自己是否真的存在過的恐懼，就像我們可以透過鏡子看清楚自己，卻永遠都無法用肉眼看到自己一樣。人類至今為止對世界的認知是正確的嗎？其實沒有人可以證明整個世界，乃至於我們每一個個體的存在是真是假。
記憶是塑造自我最關鍵的要素，我們對世界的所有認知、對人事物的感情都來自於自己的記憶。這些記憶照理來說是極其私密、只屬於自己一個人、不可能被盜取的情感記錄，但《攻殼機動隊1995》卻拋出了一個大膽的假設——如果記憶有一天可以被篡改，甚至是刪除呢？在《功殼機動隊》中，記憶成為像晶片一樣的資訊媒介，可以共享、傳輸、替換到不同的義體中。當記憶不再依附個體，成為一種可以在不同個體之間流動的物質時，「自我」真的還可以稱為自我嗎？
士郎正宗的原著漫畫其實沒有像電影那麼嚴肅沉重，甚至展現了不少素子詼諧幽默的一面。押井守只是擷取了漫畫中的幾個段落，就能放入如此複雜而深層的哲學命題，讓《攻殼機動隊》幾乎可以說是史上最嚴肅的動畫電影。然而我認為在《攻殼機動隊1995》中，押井守只是拋出了各種假設，對於生命與自我存在的哲學思辯都只是拋出疑問，並沒有給出明確的解答，當原本禁錮我們思想的各種規矩和定律一一崩解時，其實我們會發現，我們真的什麼都不是，世間的一切終將成為虛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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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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