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來，《流星花園》是除了童話故事之外，我人生中第一個接觸到的愛情故事。當然，《流星花園》很多劇情放到今天都已經不符合時代，甚至很多情節都可能會惹上爭議，主角們的性格與戀愛觀也不是很正常（？），但作為我無可取代的童年回憶，《流星花園》至今在我心裡依舊具有非常強大的魅力。
這個作品在全球各地被改編過無數次，被譽為「霸道少爺愛上窮家女」的童話背後，其實內核是一個充斥著性與暴力議題的暗黑故事，長大後再回頭去看，很多情節都黑暗到超乎想像。
眾多版本之中，真正成為我的童年的並非爆紅全亞洲的台版電視劇，而是1996～1997年間在日本播出的電視動畫版，一共51集，背景全部採用水彩畫的風格呈現。這個僅此唯一的動畫版雖然相當冷門，卻是《流星花園》所有改編版裡問世最早的一版，如果沒有這個動畫版，後續真人版是否還會像現在這樣雨後春筍地冒出來還很難說呢。當時漫畫尚未完結，最後的46～51集甚至是動畫團隊創作的原創結局，也給了這個經典愛情故事不一樣的Happy Ending。
不過《流星花園》的故事想必大家都已經熟悉，所以這次我想透過配樂的角度，重新回顧這個屬於我的童年回憶。
《流星花園》動畫版的配樂由作曲家大島ミチル操刀，她製作過的配樂作品有《失樂園》、《明日的記憶》、《鋼之鍊金術師》、《四疊半神話大系》以及《春宵苦短，少女前進吧》等等。我認為《流星花園》的配樂應該是最能反映她作曲特色的代表作，因為裡面的配樂融入了大量的管弦樂，幾個主角的主題曲甚至都長達7分鐘，這樣的音樂在追求「精短小巧」的配樂界裡顯得十分特別。
說起「校園愛情故事」，跳脫一般的概念大放異彩的《流星花園》，最大的魅力應該是女主角牧野杉菜無論受到欺負或打壓都無法阻擋的力量，以及陷入戀愛的女孩子令人憐愛的面貌吧。
音樂方面，在導演、製作人等工作人員的期望下，決定以古典音樂的風格來創作。動畫的畫面配上古典音樂，以現在來說已經不是什麼稀奇的事，但是以正統的古典音樂來製作的話，也絕非一件簡單的事。
在古典樂過去數百年的歷史中，有數不清的名曲誕生，在1996年的夏天，要自己再度創作出新曲的壓力也很大。不過，當時我個人正處於對協奏曲非常感興趣的時期，在花澤類擅長演奏小提琴的幫助下，寫下了浪漫主義的小提琴協奏曲。
所謂音樂，不管是時代或風格，都不應該放在第一順位。就像因為閱讀、因為電影而感動，因為四季的變化而心情舒暢一樣，將那些從內心深處滿溢而出的情感用聲音來表達，這不就是音樂嗎？
我堅信超越「古典」這個形容詞，不管在什麼時代都能讓人感動又心痛，將人的內心表現出來的音樂，一定能持續感動著更多的人。
——大島ミチル《花樣男子變奏曲集》(1996)
大島ミチル擅長為角色創作專屬的主題曲，再讓這些主題曲在適當的橋段作為配樂出現，以《四疊半神話大系》為例，男主角「我」略帶陰鬱情感的主題曲（Watashi no Theme）以及小津俏皮又帶點惡作劇的主題曲（Ozu no Theme），都很精準運用了不同的樂器和旋律去表現角色的個性。
《流星花園》第一集的第一個畫面未見其人卻聞其聲，是從花澤類的主題曲（Hanazawa Rui’s theme）開始的。配合劇中花澤類擅長拉小提琴的設定，他的主題曲是以「小提琴協奏曲」的架構呈現，浪漫又優美的小提琴旋律與花澤類溫柔的性格緊緊相扣，配合畫面就有一種攝人心魄的美感。
大島ミチル給《流星花園》角色製作的主題曲不僅擁有管弦樂的大編制，樂曲上也效仿了古典樂的「樂章」結構，在6-7分鐘的樂曲中切分成3個樂章，我前陣子重聽才意識到道明寺的主題曲幾乎完全呈現了這個角色本身，這個認知其實蠻驚人的……因為我從來不覺得《流星花園》只是瑪麗蘇故事模板的開端，後來我也很少再見過像道明寺司這樣性格複雜又立體的男主角，他是一個暴力卻又溫柔可愛，孤獨卻又充滿傻勁，為愛可以不顧一切向前衝的男孩子，絕非用「校霸」、「暴力男」、「霸道少爺」這些標籤就能形容的角色。
道明寺的主題曲（Domyoji Tsukasa’s Theme）由莊嚴的銅管和弦樂展開，開場就豎立了阿司霸道、強勢而高不可攀的地位，隨後是一段稍微帶點俏皮的木管演奏，呼應了阿司比較調皮的一面。第二樂章的旋律美得不可思議，弦樂加上豎琴打造出阿司鮮少在別人面前顯露出來的溫柔，第三樂章又再度回到第一樂章的主題，呈現出阿司暴躁的個性。三段樂章雖然氛圍都不相同，但都是在相同的主題旋律下去進行變奏，呈現出道明寺這個人物的各種面向，除了神曲沒有別的形容詞……
當然還有杉菜開朗風格的主題曲、藤堂靜優雅美麗的主題曲等等，不過讓動畫版《流星花園》再更升級的，是選曲家茅原萬起子在劇中選用的兩首古典樂曲。其中一場道明寺幾近強暴杉菜的橋段中，背景音樂響起了阿爾比諾（Albinoni）的Adagio in G Minor，這首古典樂其實原本是一首送葬曲，但在劇中被重新詮釋為杉菜跟道明寺之間的感情主題曲，增添了很多戲劇張力。
另一首選用的是馬勒的第五號交響曲第四樂章，這首樂曲因為被大量運用在《魂斷威尼斯》裡面而為人熟知，我小時候一直以為這是《流星花園》的原創配樂。這個緩慢的樂章一直給人一種美到屏息的浪漫感，被外界視為是馬勒寫給情人艾瑪的情書，在戀愛的喜悅中又融合了一點遲疑和不安。
在原聲帶裡面，Adagio in G Minor以及馬勒第五交響曲都被命名為「Love Theme」，在劇中作為「愛的主題曲」出現過很多次，雖然當時大島ミチル認為在動畫中使用古典音樂並不罕見，但放在現在來看，卻反而成了不常見的事情，這兩首樂曲也為劇情增添了很多厚度。即使是在一點音樂知識都沒有的童年時代，《流星花園》的配樂在我心中還是留下了無法抹滅的深刻印象，不管是古典作品的運用或是原創的其他配樂，都成功將這部動畫塑造得精緻而浪漫。
回想起來，雖然《流星花園》的劇情在至今的30年裡成了言情故事的標準套路，但我發現，其實《流星花園》並沒有任何一個真正的反派，也沒有所謂的「備胎男二」或是「心機婊女配」，就連裡面傷害主角最深的順平其實也不是真的壞。這些角色通常都有兩面性（就像阿司當然也不只是一個暴力男），而且在故事中，他們最終都從杉菜的對立面變成了她的朋友。
並不是強調仇恨對立，而是讓杉菜的堅強去軟化一切關係，似乎就是《流星花園》最迷人的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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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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