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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豬兒時的點點滴滴來自紅花坂神隱少女

 

  小海回到家把旗桿上的旗子收下來的時候,腦海中回想起那個從空中一躍而下的少年。她雙手緊抓著拉繩,全身像是起了雞皮疙瘩一樣雙眼微睜,這是我第一次在吉卜力的電影裡面感覺到「心動」的感覺。所以即使會被嘲笑也好,不管過了多少年,我想都會很肯定地說我最喜歡的吉卜力電影就是《來自紅花坂》,因為這是第一部真的打到我心裡的作品。

 

  你可能會覺得不敢置信,明明吉卜力有那麼多經典的作品,不管怎麼想第一名都不應該是《來自紅花坂》吧?我知道因為「兄妹戀」這個故事設定,很多人不喜歡《來自紅花坂》,甚至因此從來沒有看過這部作品。所以今天寫這篇文章,確實是抱著想幫這部電影平反的心情,希望沒有看過的人能夠去看看這部電影,看過但是不喜歡的人也能夠再給這部電影一次機會,因為如果單純只是因為兄妹戀而討厭這個作品,真的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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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自紅花坂》的故事背景設定在1960年代的日本,那時日本在戰後經濟開始起飛,是最輝煌的一段時期。1963年,坂本九的一首〈昂首向前走〉風靡了全世界,1964年東京成為全亞洲第一個舉辦奧運的國家。那時日本街頭上經常出現的一段標語是「已經不再是戰後了!」,1960年代的日本正是處在一個告別戰敗傷痛,昂首向前走的年代。

 

「破壞老舊的東西,跟捨棄過去的記憶有什麼兩樣?又和捨棄人們從出生到死亡的記憶有什麼兩樣?只顧著追求新的事物,卻不回顧歷史,怎麼會有未來!」

 

  在《來自紅花坂》裡也可以明顯感受到這種戰後復甦的生命力,路上到處貼著1964東京奧運的海報、可口可樂開始引進日本、女生開始穿著時髦的洋裝外出,在外來文化的影響與刺激之下,日本漸漸走出了新的樣貌。在為了奧運重新整頓市容的時候,有些老舊的建築物也面臨著被拆除的命運,片中的拉丁區大樓就是其中一個例子。雖然我們常說「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但是真的只有拆除老舊的事物才能迎接新的未來嗎?

 

  其實《來自紅花坂》是由兩條故事主線並行,一條是小海跟風間俊的感情線,另一條就是拉丁區大樓的保存計畫。我特別喜歡拉丁區大樓透露出來的青春氣息,每一個社團都有它們很可愛又很青春的地方。比如說因為宇宙太過浩瀚、人的生命太過短暫,所以研究了十年依舊沒有任何收穫的太陽黑子研究社,還有「住在木桶裡的哲學家」的哲學社,以及接到國外的無線電時,用蹩腳的日式英語大叫著“This is high school student from Japan! ”的「業餘無線電同好會」,都很生動地刻劃了高中生有點熱血又有點無厘頭的社團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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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小的時候,聽說只要升了旗,爸爸就不會迷路,能夠平安回家,所以才開始每天升旗,等待爸爸歸來。每天,每天,都在陽台上升著旗。」 

 

  第一次看《來自紅花坂》的時候,雖然感受到了心動、也感受到了揪心的感覺。但是比起戀愛的青春感,《來自紅花坂》真正留在我心裡的情緒反而是一種很深的悲傷。每天早上起床、把棉被折好、下樓煮飯、做早餐、替放在父親遺照前面的花換水、升旗,這是小海每一天週而復始的日常。我常常在想,這個女生心裡到底在想什麼呢?17歲,正是大好青春的年歲,她卻已經失去父親,母親又在國外,她要每天一大早為家人和房客做飯,然後才去上學。明明還是個高中生,但是她做家事的動作那麼熟練俐落,動作舉止都已經像個媽媽一樣穩重,她是背負著多少傷痛、寂寞和孤獨,一路這樣走過來的呢?

 

  當風間俊跟小海說他們的父親是同一個人的時候,小海只是那天晚上哭著做了惡夢,但是第二天很快就振作起來,連風間都對她的鎮定感到驚訝。小海這個角色跟吉卜力以往所有女主角都不一樣的地方就是她的冷靜,她不是那種很討喜的女主角,甚至可以說有點陰沈,但是她身上有一種不可忽視的堅強。因為小時候就失去了最喜歡的父親,所以她很早就意識到「必須打起精神繼續活下去」的道理,因此雖然她都精力充沛地過著每一天,但是那種努力的身影反倒讓人覺得非常心疼。

 

  在NHK的紀錄片《父與子的300日戰爭~宮崎駿 X 宮崎吾朗》中有提到在塑造小海這個角色時,宮崎吾朗遇到了很大的瓶頸。如果讓小海太過開朗的話角色就會變得很平面,但是太過陰沉又無法討人喜歡,要如何掌握小海這種複雜的性格對那時候的吾朗來說是很大的挑戰。其實我很能夠體會吾朗的擔憂,但是從結果上來看我覺得吾朗把小海這個角色刻劃地很出色,或許就是因為宮崎吾朗缺乏父愛的成長背景跟小海其實很相似,所以吾朗才能夠精準地表現出小海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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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人說兄妹戀是這部電影的最大敗筆,可是對真的喜歡這部電影的人來說,其實一點也不構成問題,再說他們也不是真的兄妹啊!一開始我就強調了,故事的背景設定在1960年代,不是現代。如果能夠瞭解那個戰後的混亂時代,應該就能夠理解那個時代經常會有養父養子的問題,比如說三浦綾子的《冰點》也有兄妹暗戀的情節,那本小說出版的時期就是1960年代,所以我覺得一直糾結兄妹戀這點其實真的沒什麼意義。

 

「少女啊,妳為何升起旗幟?將思緒寄託晨風,與無常的烏鴉作對,飄向彼方。少女啊,今天也是那面紅白相間的旗幟在空中翻動。」

 

  電影中對兩人的感情描寫看似輕描淡寫,其實有很多情感都藏在很細微的眼神和動作裡。雖然他們感覺沒有太多交集,但是風間其實很久以前就注意到每天早上升旗的小海,才會在拉丁區週報上寫詩。對小海而言,就像她說的那樣,風間是代替她爸爸來守護她的人,我一直覺得自從她爸爸去世之後,小海心裡的時間其實一直停在那裡沒有前進,所以她還是每天升著旗,等待著父親歸來。但是風間的出現終於讓她升的旗子得到了回應,讓她終於可以放下父親死去的事實,繼續過她的人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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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自紅花坂》也許沒有《心之谷》的故事那麼好,但是我覺得在人物情感的刻劃上非常細膩,是一部可以同時感受到「心動」跟「心痛」的作品。在音樂方面的表現也很棒,這部電影的音樂是武部聰志製作的,為了表現出1960年代的氛圍,也用了一些藍調、爵士的曲風,把西洋的元素帶入電影裡。除了原聲帶之外,還有一張「來自紅花坂歌集」,除了收錄片中有出現的〈早餐之歌〉、〈初戀時刻〉和〈道別的夏天〉之外,裡面收錄了一共13首手嶌葵演唱的歌曲。裡面的歌曲其實大部分都是吾朗作詞的,其實聽完整張歌集的話就更能感受到小海對爸爸以及風間對小海之間的感情。

 

「抬起頭來/向前走/不要讓淚珠一顆顆灑在胸口/還是難忍/淚滴心頭/今夜只剩下我在等候」—坂本九〈昂首向前走〉

 

  《來自紅花坂》上映之前正好遇到311大地震,雖然不能說是剛好,但是我覺得《來自紅花坂》的主題真的跟「走出傷痛」有很大的關係。面對走出戰爭的傷痛、走出家人離世的傷痛,我覺得《來自紅花坂》是一部用很多層次在描寫走出傷痛的電影。所以這部電影上映的時候,我相信應該對很多311罹難者的家屬而言是很大的安慰,這也是為什麼坂本九的〈昂首向前走〉會在片中出現兩次的原因。

 

  就像原本差點被拆掉的拉丁區大樓經過大家同心協力、一起大掃除之後,重新獲得了新的生命一樣,小海的心中雖然一直背負著傷痛,卻仍然努力地生活著。在那個新舊交替的時代,舊的事物會被拋棄,但也可以轉換成另一種新的形式,與新的時代並存並繼續延續下去,拉丁區是如此,小海對父親離開的心情也是如此。

 

「昂首向前走,別讓淚水灑落心頭」,在小海身上,我看到了「雖然悲傷,但是每天都還是要昂首闊步向前走」的道理。我想,這一定也是《來自紅花坂》真正想要表達的主旨。

 

延伸閱讀:《來自紅花坂》原聲帶/歌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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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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